.明璟N.

《倾城王妃》

 

 

 

第十一章

 

 

 

消息传到王宫时,世孙与郡主已平安降生,取名为“遇安”、“茉歌”,寓为“平安顺遂”、“温暖如歌”。

 

 

听说、多贤十分高兴,还破例将郡主的身份提至公主,甚至有意让世孙启蒙后入王宫学习,下面的人都说,王上此举是间接肯定了孙彩瑛的世子身份,不过仍有些大臣发出不满之意,约了同僚齐齐上谏,颇有逼多贤宠幸后妃立亲生子为王储的意味,只不过都被多贤明里软说私下硬来的手段给吓回了。

 

 

多贤真的很疼孙彩瑛,不论是偶尔闹出的荒唐行为,还是常有大臣上谏告状,多贤都一一挡下来,大有放纵之意。但要说孙彩瑛就是个顽劣的二世祖的话,却又不能当真。洒脱不羁的外表下,有一颗诚挚热烈的赤子心。孙彩瑛爱民却不明言,为民做事又不要回报,毫无循规蹈矩的她所做的一切虽被朝堂大臣看不起,却实打实的入了百姓的心,退一步说,多贤还未回城登基时,这几乎称得上破败的北境都是靠孙彩瑛一介稚子撑下来的,后来也是孙彩瑛挂旗出征夺回了北境丢失的疆土,只不过……殿上已有大臣心目中完美的王,她这个世子无论做的再好,都会被比下去。

 

 

也有人试图用这一点分离多贤和孙彩瑛的心,可统统都失败而归,因为真正令塞外双杰出名的不是双子一能文二能武,而是双杰同心,便是有数百样花招,她们都坚信彼此。

 

 

孙彩瑛生性自由,若不是当年破城之痛实在惨烈,和现在北境需要王储破了别城的无后言论,兴许她早已与名井南归隐山林,做一对神仙眷侣。就连百姓都知道,北境世子在乎的从不是荣华富贵,世子在乎的向来只有世子妃。

 

 

第一面见到孙彩瑛和名井南时,我就确信了这些传言,毕竟孙彩瑛看向名井南时的目光,太过缱绻温柔,好似一波春水缓缓流淌心间。也许正是因为两人有这份真心在,我才待两人不像其他北境王族般疏离。

 

 

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,明明说着要与北境分得干干净净,可却又在名井南带孩子来时放下戒备,甚至主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眉眼带笑的小公主。

 

 

当小公主含着手指仰面望着我笑时,我才明白过来,我不抗拒两人的靠近,只不过是出于感激与羡慕而已,她们让我在这偌大冷清的北境王宫中感受到了几分温情,我倏地想起过往种种,曾几何时,我也有过一心人,也有过一个可爱的孩子……

 

 

“茉歌喜欢姐姐。”名井南坐在我身旁,手里拿着布袋老虎在小公主面前晃呀晃,“她从不要别人抱,可见到姐姐却立马喜笑颜开。”

 

 

小公主被逗得咯咯大笑,伸手想去抓布袋老虎时,名井南却把手抬起来,然后把布袋老虎递到我手上。小公主没抓到心爱的玩具,一下就瘪了嘴,抬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,哼哼唧唧的模样十分可爱。

 

 

我笑着将布袋老虎送到小公主面前,嘴里哄道:“大老虎来咯~”

 

 

好像是担心我会和她母亲一般突然把布袋老虎拿走,还没等我将布袋老虎放到她脸前,小公主便伸长了手一把抓住布袋老虎的脑袋抱进怀里,然后露出一副灿烂模样。

 

 

“茉歌笑起来很像世子。”我双手放在小公主双腋下,把她举的高高的,她也不怕,一直乐呵呵的。“世孙比较像你。”世孙遇安和小公主相反,他一点都不爱笑,除了名井南谁都不亲近。

 

 

“姐姐这是在取笑我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吗?”名井南笑着锤了锤我的肩头。

 

 

我看一眼名井南,她生得极美,性子温柔,怪不得孙彩瑛愿意舍了这尊贵荣誉,愿与她归隐山间。

 

 

“你真聪明,这都能听出来。”可我放纵名井南亲近的理由不止是因为她性温柔纯良,还因她非北境人。

 

 

“姐姐真是可恶!”名井南依然笑着,她侧头望一眼外边渐暗的天色,接着说,“今日就到这里吧,我再不回去,某人又要来姐姐宫里闹了。”然后站起身来拍拍裙摆说,“茉歌就拜托姐姐了。”

 

 

前段日子,名井南携孙彩瑛带了许多礼品来见我,说府里最近忙,小公主也不肯让生人碰,便想到了我。我一口回绝了,和北境世子妃亲近已经很不该了,万不能再加上北境小公主,可我却低估了这对夫妇的意志力,耐不住二人轮番上阵的唇枪舌战,不得已之下,我同意了。就当是报答名井南这些日子的照顾好了,况且,小公主是真的很讨人喜欢。

 

 

我朝名井南点点头,“我就不送你了,慢回。”

 

 

名井南倾身亲了亲小公主的脸颊,便转身出去了。母亲的离去,似乎对小公主没有什么影响,她仍弯着眉眼,双手扯着布袋老虎,咯咯咯地大笑出声。

 

 

有句老话说得很不错:孩子是上天恩赐的礼物,是来治愈我们的礼物。这些天来,我过得很不好,夜里总会咳嗽,有时还带了些血丝,太医说是积郁成疾,建议我多出去走走,散散心,可我没这份心思,小桃担心的紧,又劝不动,只能找来些新奇玩意,各种夸张地逗我开心,面对这份真情,我是感动的,可还是不开心,又不想留小桃上演独角戏,只好微微弯起嘴角,偶尔开口附和着小桃。

 

 

此刻,小公主笑得灿烂如花、纯真可爱……这世间所有用来形容美好的词都用在小公主的身上,也是不够的。我忍不住跟小公主一同笑起来,小桃候在一旁,瞧准时机,把早就备好的药送到我嘴边,声音轻柔地说,“公主,喝一点吧,得给小公主做榜样才是。”

 

 

我白了她一眼,笑着回答,“她一岁都不到,哪懂这些?”

 

 

“耳濡目染呀,好习惯本来就是从小培养出来的。”

 

 

“这么说,你贪吃的习惯,也是耳濡目染、从小培养出来的?”

 

 

小桃不接话了,嘿嘿嘿地站在一旁傻笑,双手仍平稳地端着碗,等我去接。我不再打马虎眼,伸出手接过碗一饮而尽。小桃接着说,“我去给公主、和小公主备些吃的吧?”

 

 

小公主来我这里,不止是我高兴,小桃更高兴。因为她终于抓到一个把柄,能让我乖乖吃药、按时吃饭的把柄。我无奈点点头,又接着说了一句,“记得唤乳娘过来,小公主还不能吃饭菜。”

 

 

小桃笑着连说几声“好”,然后快步离开了。

 

 

我算了下时辰,约摸一个时辰后,小桃才会把吃食准备好,便打算先将小公主哄睡了。我小心地抱着小公主,缓缓起身,正想走到床边时,就看见多贤从正门走了进来。

 

 

依然是鲜艳的正红长袍。

 

 

我沉默着看着她。那日醒来,房里除了小桃便无他人。想了想,终究都是一场梦罢了。既然梦里已经做了诀别,那此梦外也背身而过吧。

 

 

“听太医说,王妃不肯吃药?”明明是关心人的话语,可多贤的声音却十分清冷,往日温柔不复存在,令人平白生出一股子做作意味。

 

 

“担心又有人下药。”

 

 

“是寡人对不住你。”

 

 

“王上不必在意,没来北境王宫,是那个孩子的福气。”

 

 

多贤望着我,双眉拢起,泯着唇,似乎是想说点什么,可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,道:“愿不愿意随寡人去趟宁葏?”

 

 

“真的?”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。她竟然肯带我回去。

 

 

多贤点点头,接着道:“宁葏周边田地最近旱得厉害,这次过去主要目的是解旱,其次…没有其次,你是宁葏长公主,有你出面,事情总会好办些。”

 

 

我还未及冠时,宁葏也曾有过一次旱灾,只是那年幸得天助,父王收了北境常年丰收累累的伽马郡,斥资修筑商道,自此宁葏再无饥荒。我拧着眉头,依然再想宁葏的旱灾,不知这次是否会引起饥荒爆发?多贤是否真心去帮忙?此次去宁葏又是否另有安排?

 

 

多贤似看出了我的心思,接着道:“本王虽恨宁葏,可百姓无辜,更何况宁葏已是北境附属城,如今有了麻烦,本王自是要尽力的。”

 

 

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听世子妃说,茉歌喜欢你。”

 

 

我抬眼看着多贤,瞬间明白,偌大北境竟无人手照看一岁未满的小孩,这种谎言大概也只有多贤才想的出来。而多贤想必也不在乎我是否相信,所以才用了一眼就能识辩的谎言。



怀里的小公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,她不再专心于布袋老虎,而是来拉拉我的衣襟,眨巴着眼睛看着我,仿佛再等我说话。

 

 

“没必要的。”我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公主的鼻尖,认真低缓道,“事到如今,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。”

 

 

多贤没有接话,只是唤来乳娘,动作轻柔地从我这里把小公主抱到乳娘怀里。此刻她的十分眉目温柔。如果……我说如果、我的孩子仍在人世,多贤是否也会对她露出这幅神情?

 

 

眼泪莫名的就落了下来,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心痛呢?我慌忙的背过身去,接着抬手遮住脸,明明已经决定此生不再爱她了,可是……此生又是那么地长。我真的能坚持的住吗?岁月真的会把爱意仇恨抹平吗?我和她之间真的可以互不相欠吗?

 

 

“怎么又哭了?”多贤的声音轻柔地传进我的耳朵里。我悲极反笑,事到如今,她怎么可以还用这幅嗓音和我说话?她怎么可以对我露出关心?

 

 

我扭过身子,直直地看向她,任由眼泪肆意洒落,也任由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滑动。

 

 

“当年父王不愿我嫁于你,我左思右想,只有怀孩子这个办法才能逼父王将我嫁于你,后来,你我背道而驰,我又想着,若是孩子顺利降生,我与你的关系是否能有一丝转机……”

 

 

“可笑吧?你杀了我的父王母妃,灭我自小就好生喜欢的宁葏,我竟还想你回到我身边……大概是我太贪心了,所以孩子才会选择离开我这个自私的母亲,都怪我……”

 

 

“孩子没了后,我突然就想通了,我不再执着于曾拥有的美好回忆,也不再寄托于现在及未来缥缈的希望,你我之间搁了太多的事情,既然躲不开放不下,不如就坦然面对吧。”

 

 

“不管你是出自于什么目的接近我的都不重要了,因为那段时间里,你也是真心的,不是吗?只不过你的北境比我重要了点。”

 

 

“我承认,我还爱着你,也许、你也还爱着我,可这都不重要了……”

 

 

“我知道你是不得已,我能理解,我只是不能原谅而已,你明白吗?”

 

 

多贤站在对面,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柔和,她眨了几下眼睛,艰涩开口道,“我明白的。”她大概有些悲伤,可我已经不能去拥抱她了。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,强撑着不哭出来,装作若无其事比想象中简单很多,我只要不看多贤就可以了,不看多贤总是皱着的眉目就可以了。

 

 

我缓了一会儿,等喉咙不再梗得难受时,接着对多贤道:“你是北境王,而我是宁葏长公主,这两个身份就算等到你我都死了,江山改朝换代了,也不会改变,所以…北境王,本公主决定要顶着宁葏长公主的身份招兵买马,来向北境复仇了。”

 

 

多贤忽地笑出声了。她笑得很轻、很缓,要不是我注意的仔细,兴许就错过了她这声久违地、温和地笑容了。她望着我,双目十分灵动,嘴角弯弯的说,“好啊,本王等着长公主殿下来寻仇,届时,还请长公主殿下要向本王当年那般,切莫留情。”她眨了眨眼睛,语气俏皮又认真的接着道,“要知道,斩草不除根,春风吹又生。”

 

 

我扭过头去,不敢接着对视。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。“你真的有在听吗?我的意思是,我跟你此生再无任何可能了。”

 

 

“我听清楚了,公主是说,公主仍爱着我,可以后不会再爱下去了。”多贤仰天长叹一声,“一开始我便都预想到了,这本就是应该的。只是公主生来多情,所以才又爱了我好久,我已经知足了,只是……”

 

 

我曾对今日的谈话对多贤有过众多设想:她会生气。她会流泪。她会不知所措……可我从未想到她竟会倾身上前将我按于身下。

 

 

鼻息交错间,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已经乱了频率,一个贴面轻吻,便让我由心底生出一股燥热,可很快我便清楚这股燥热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多贤好久未有的亲近。

 

 

“你怎么可以?”我质问着她,想要退开她,可身上的力气流失的厉害,我几乎是瘫软在多贤怀里。

 

 

多贤右手拇指轻轻放在我的眉间,似要抚去我心中所有的愁思,以往我都会让不好的事情随着她的抚摸逝去,可如今不同,我怒视着她,心中满是埋怨,她怎么可以对我下药?

 

 

她抓住我试图反抗的手,用力拉置于我的头顶上方。先是鼻尖贴鼻尖,然后轻柔的转换于耳边,那里湿热一片,仿佛是嫌此刻还不够燥热,往日被疼爱的画面一瞬闪现于脑海里,我慌了神,想要静下心来,却又统统止于多贤的温声细语下,她的唇紧贴着我的耳垂,放轻了气息,对我说:“公主、你觉得我们之间真能做到再无相欠吗?”

 

 

不可置否,我做不到,无论我多用力说服自己、逼迫自己要斩断往日种种,可这些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。多贤亦我,还是我亦多贤,我们之间终是不能再次分成你与我……多贤欠我太多,我也欠多贤太多。此生此世终是逃不过彼此加在对方之间的牵绊、束缚与爱恨。

 

 

我闭上眼睛,放弃了所有挣扎,甚至主动迎上了多贤袭来的吻,把所有的情仇暂时置于脑后,幻想着此时此刻和发生在往日里的任何一场年少冲动都无所出入。

 

 

可我还是哭了,我还是想起那一夜多贤冷酷的面容,宣政殿外的满地狼藉,还有腹中曾有过的生命……我发了狠咬住多贤的肩膀,她吃痛的停了一瞬,可很快又恢复动作,甚至更用力了,身下的快 gan激得我全身发颤,情 chao来得比以往更猛烈些。我用力喘息着,可多贤却又俯身来寻我的唇,她温柔的贴过来,轻而缓的蹭着,语气小心又温柔的问我:“若有来生,我成云、成花、成风……公主还是公主,好不好?”

 

 

我很累,不仅是身体,心也是。我侧过脸,不想说任何话,多贤也未逼我一定要给出回答,她同样侧过脸,把渐渐热起来的呼吸重新落在我的耳边……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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